武汉医疗救治组组长赵建平：有病例出院后再发烧 或再次成为传染源

武汉医疗救治组组长赵建平表示，出院的判断也要慎重。我有一个病人，好转出院，两次检测阴性，但几天后又有点发烧，再做核酸检测又是阳性的。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所以出院病例也要居家隔离14天。

日前，钟南山院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武汉“人传人”还没有被完全阻止，重症病例救治的难度也非常大。那么武汉目前的疫情到底是怎样的？重症病例救治又难在哪里？2月18日，由“看呼吸”联合新京报·我们视频推出的系列直播节目《阻击新冠·权威在线》，专访了武汉新冠医疗救治组组长、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赵建平教授。

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治医师王一民作为节目主持人，和赵建平教授共同探讨了武汉当前的疫情态势和重症患者救治等问题。（系列直播自2月12日起，每日20：00在腾讯新闻客户端播出，欢迎关注）

赵建平教授

以下为访谈内容整理：

疫情现状丨日本游轮疫情充分反映出病毒传染性之强

王一民：从您的感受来讲，现在疫情形势是趋向于好转还是仍在拉锯？

赵建平：湖北以外的地区趋势很好，新增确诊病例明显在下降。而武汉的疫情，我们可以看到，包括我亲身体会的感觉是，最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各种防控措施现在慢慢到位，应收尽收也避免了病人居家隔离产生的家庭聚集感染。现在是很多情况下，现在是床等人了。再加上封城、小区的管理，现在再传染的可能性就小了。但是也不能过分乐观，措施稍微一放松，可能又出现反弹。

王一民：最近这段时间确诊病例增长的那部分，是原来疑似病例转变成确诊的，还是完全新增的，由无症状感染者传染的？

赵建平：两者都有。一部分是现在检测技术高了，普查核酸检测被确诊；还有一部分就是被别人传染了。无症状感染者防治起来很难，尤其医务人员被感染还没有症状的话，是非常可怕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一民：这次病毒“人传人”的特性，和2013年的SARS相比，给一线工作带来了怎样的挑战？

赵建平：今年的新冠病毒传染性要比SARS高出很多。以日本游轮“钻石公主号”为例，最早发现20余例时就开始了隔离措施，但后来检测1000多例中300多人感染，可能是通过空调系统传播，这就说明了这个病毒的传染性之强。其次从发病人数来讲，新冠也比SARS高得多。另外还有一点挑战是，SARS患者很多都有高热症状，便于判断，但这次患者症状不一，甚至有无症状感染者。还有极少部分患者，治愈出院时检测为阴性，过段时间复查又变成阳性，那在他出院回家期间，就会对接触人群产生传染。

日本游轮“钻石公主号”

核酸检测丨有病例出院后再次发烧，核酸检测阴转阳

王一民：核酸检测“假阴性”的情况是如何产生的，怎么对待？

赵建平：核酸检测为阴性，可能受很多因素的影响。首先，检测取材于鼻咽和口咽，但其实上呼吸道的病毒量是没有下呼吸道的病毒量大的，下呼吸道检测阳性率要高一点，但需要病人有痰，进行有创采样，不太现实。其次，“假阴性”还和医务人员取材的水平参差不齐有关系。另外还有检测试剂本身的问题。我们认为病人应该是阳性的，但是检测是阴性的，这个占比有多少呢？大概检测一次有30%到40%的阳性率，就是说本来是有病的，检测的时候只有30%到40%是阳性，60%到70%是检测不出来的。所以需要结合医生的经验，进行综合判断。

出院的判断也要慎重。我有一个病人，好转出院，两次检测阴性，但几天后又有点发烧，再做核酸检测又是阳性的。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所以出院病例也要居家隔离14天。

>>>视频 | 武汉医疗救治组组长赵建平：有病例出院后再次发烧 核酸检测阴转阳

王一民：出院的标准是怎样考量的？

赵建平：在前几版诊疗方案中，没有讲到影像学吸收的情况，是因为这样的肺炎病人影像学吸收是比较滞后的，有些病人要一两个月才能完全吸收，如果等到那时才出院，医疗资源是不够的。目前的诊疗方案中加入了“影像学明显吸收”，这版出院标准目前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的标准了。

王一民：您刚才提到的案例出现，到底是病毒变得狡猾了，还是我们用之前的方法漏掉了？

赵建平：应该是病毒没有完全清除，可能我们检测的时候，咽拭子是阴性的，说不定下呼吸道检测能检测到的，这样的病人一定要注意。在判断病人病情的时候，病程很重要。如果病人从发病到出院只有半个月，是有一定风险的，因为病毒的清除需要机体产生抗体，半个月之内病人可能产生抗体，但滴度还不是很高，不容易清除病毒。一般病程3-4周后，抗体滴度变高，病人机体的抵抗力已经建立，病毒被清除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再结合检测为阴性，这样的病人更加安全。以后如果抗体的检测普及之后，会对我们判断病情愈后的情况很有帮助。

重症病例救治丨激素使用有争议，但用在刀刃上对病人有帮助

王一民：新冠肺炎的病死率并没有禽流感和SARS高，为什么很多在武汉救治重症病人的医生还是表示“太难了”？

赵建平：虽然致死率不高，但病人基数大，相对死亡病人的总数就会高很多。这一点湖北省外的专家可能体会不深。这个病开始较为平缓，7-10天后有个高峰，如果这个阶段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很多病人就不会过渡到非常危重的状态，治疗得及不及时对这类病人的价值是非常大的。但是前一段时间病人太多，很多人得不到及时救治，转为了危重症。星星之火好扑灭，燎原之火就很困难了。可喜的是，最近十天左右，病人能够及时的就诊之后，这样的病人就少很多了。

王一民：轻症患者转向重症时会有哪些症状？

赵建平：发病7-10天是危险阶段，在这个阶段如果出现胸闷、憋气、血氧饱和度降低、肺部片子恶化、淋巴指标下降、高热不退等都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一定要引起重视。

王一民：那我们怎么帮助重症病人度过危险？

赵建平：首先是要维持他生命体征的稳定，改善缺氧状态，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措施。其次我发现，激素的使用非常关键。合理使用激素，剂量不是很大，时间不是很长，可以帮助病人缓解症状。我的病区有30多人在做瑞德西韦药物测试，分为药物组和安慰剂组，但这些病人都有明显好转，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在正确的时机用了激素。激素的使用虽然有争议、是双刃剑，但我认为用得好、用在刀刃上面，是能够对病人的病情有帮助的，能够控制过度炎症反应，这里面医生的专业判断很关键。

>>>视频 | 首例新冠尸检发现肺部透明膜阻止气体交换 赵建平：这样的病人很难救治

王一民：今天我们看到一条消息，解放军第五医学中心王福生院士牵头发表了一篇尸检病理报告，当中提到肺部透明膜这样一个表现。肺泡内有一层透明膜阻止了气体交换，造成呼吸困难。当然这里要解释的是，这份病理报告仅仅是局限在某一个器官的表现，而16日金银潭医院的两例尸体解剖则会关注病毒对全身的损害，它的结果揭晓，还需要一段时间。那关于肺部透明膜这样的现象，您能否猜测一下它是怎样产生这样的变化的？

赵建平：这个病理和SARS是有类似的。病情很重的时候，很多人会有渗出现象，就会表现为透明膜的形成。另外就是淋巴细胞都被破坏了，而没有淋巴细胞，机体就没有抵抗力，病毒也就不能清除。所以为什么后期病人治疗效果不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病毒没有得到清除。

王一民：在重症病人当中，目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药物有哪些？

赵建平：瑞德西韦我这边入组35例，虽然现在还没有揭盲，但是从我们现在的临床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特别是副作用很小，病人用了之后没有什么很不良的反应，当然这些都还需要等待科学的结论。另外还有恢复期血浆，前期还不是很多，但是我们相信通过后续的大规模的研究之后，恢复性血清应该说是非常好的治疗危重症病人的手段。

王一民：还有什么想对网友说的？

赵建平：现在的疫情还是比较严峻，大家不要看到湖北省外新增病例数降低了就放松警惕，毕竟这个病毒的传染性还是非常强的。另外如果发现有什么身体不适，还是要及时的就诊，特别是出现重症的时候，要到定点医院去及时诊治。希望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早日战胜新冠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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